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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6章 男人扯頭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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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願接過饅頭, 接著躺倒,並不想搭理東門遠慕。

東門遠慕沒有糾纏,似乎把饅頭送到就是能讓他滿足的事了。站起身, 白色衣袍翻飛於夜, 頗顯瘦削的背影和之前結實的模樣大相徑庭。

他一邊走著,偶爾會以拳頭抵在嘴邊咳嗽兩聲。

唐願望向他遠去的身影,想起當初雲傾被鬼差帶走之後,妖皇抓走了東門遠慕,洩恨似的對他施以酷刑, 差點把他活活打死。後來還是某個皇子突然想起來:“二七妹妹若是傾姑娘, 這人不會是……聿公子吧?”

東門遠慕今生只是個會點武功的凡人,妖界沒認出來也正常,不想求證到底是不是了,萬一是那更麻煩。給他敷了點藥, 便把他丟回了人間。

他身受重傷, 回到丹凰山後大病不起,沒想到竟然現在又能出門了。

不過看他的樣子, 估計活不了多久。

唐願拿起一個饅頭, 咬了一口。人間的食物他並不喜歡, 不如吃人或者魂魄來得有用, 隨手扔掉,任由白面饅頭滾在泥地上,他只想繼續睡覺。

在這個乞丐的身體裏,名為小竹的魂魄正在哭泣。唐願附體有時會一闖入便將對方殺死, 有時則會臨走前才將對方殺死, 總之都是要殺死的, 且在走後才將對方的魂魄放出去, 否則會暴露他的蹤跡。

他被這小竹哭得有點心煩。

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開始在乎生靈的眼淚了,雖然大多時候只覺得討厭。

厭惡的情緒之下,他殺掉了小竹,爾後揚長而去,並沒註意到小竹沒有完全死亡。

過了沒多久的時間,心裏莫名難安的東門遠慕去而覆返,發現了奄奄一息的小竹,把人背起來送去了醫館。

每個生靈的一生,緣起緣滅,茫茫天意,不過人為。

……

離去的唐願頂著醉意四處游蕩,越來越不清醒,腳下一滑,竟附體了圈裏的一只豬崽。惡臭的環境下,他臥在雜草中。

豬崽就豬崽吧……

他現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覺。

太累了。

他活了也有幾百歲了,從沒有像此刻一般疲憊。

又或者說他一直都很疲憊地活著,從沒有像此刻一般想要休息。

他記得在很小的時候,爹高興地告訴他,娘親是天上下凡的仙女。可是仙女並不愛他爹,只是這男人不擇手段,用計強占了仙女的身體,想法設法讓仙女懷有身孕,從而無法回到仙界,並且生下了他。

他是娘親的恥辱,卻是爹的驕傲。

若不是有他,那種粗鄙醜陋又無能的男人,如何能娶到仙女呢。

爹給他取名為得仙,能得到仙女這是值得載入族譜的榮光。

沒過多久,仙女忍無可忍把那個男人殺了,然後用仙術布下一片假象,瘋狂地將那裏屠成了地獄。爾後每一天,仙女都會殺掉一個人,取回腦袋來,拿絲線串成一串,掛在屋檐上,像燈籠,但比燈籠惡心。

血滴滴答答,一次又一次地染濕了門外的青石板。

年幼的他每一天都在想,什麽時候會輪到他呢,下一個就該是他了吧。他才是讓仙女墮入人間的罪魁禍首,他才最該死。可他不想死,出生又不是他的選擇。

某個夜裏,仙女不知道又拎回了誰的腦袋,但這一次仙女似乎受了傷,沒心情串腦袋了,躺在床上很久都沒有動靜。待天將明時,仙女說:“我本姓唐,生下你來從沒管過你。但你身上有一半仙族的血脈,以後不如隨我姓吧,叫唐願。

“願你往後餘生能活在自責愧疚與悔恨中,願你永生永世都得不到幸福,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快樂,願你成為一個敗類,瘋子,人人喊打的臭蟲,六界之中所有人都會厭惡你,想殺了你,想把你千刀,萬剮。”

仙女笑著死了。

而唐願有了他的新名字。

雖然飽含著詛咒,但至少這詛咒成功地實現了,不是嗎。

……

第八世過完的雲傾回到地府,神界下令將她關押地獄三十年。

她擅自闖入地獄為鈴鐺妖凈化,並導致自己受邪氣影響,誤入妖界,引發動亂。神界認為這個責任應該由她來擔。

關進去沒兩天,一臉憔悴的司命神君來探望她。

司命到底是被天帝給逮住了,天帝罰他接下來三百年都不得休息,只能一直工作,若再擅離職守,將被消去神職。

司命來了,例行公事問她:“經歷了這麽多次輪回轉世,阿傾姑娘你可知錯了?”

雲傾淡然地坐在牢獄中:“不知。”

“天帝說了,往後每次輪回轉世都要我親自把你送進輪回井,再親自跟鬼差一起把你接回地府,且每次都要問你知不知錯。”

“……你們神界還是一如既往的無聊啊。”

司命嘆氣:“你趕緊知錯吧,你這命簿我實在是不想寫了。”

“怎麽,編不出來了?”

“確實編不出來了……”司命突然暴躁,“關鍵是我每次編的,你們都不按照劇本來!我編那麽多有什麽用!”

雲傾也有點同情他:“只要是結局不得善終,你隨便寫寫好了,反正我是不會認錯的。”

“說得輕巧,有聿公子在,單是感情不順這條就很難寫了。”司命發牢騷,“每次本想安排你被誰虐,你都不肯喜歡人家,只喜歡聿公子,這還怎麽寫。”

雲傾給他提建議:“那不如,你讓我多喜歡幾個呢?讓他們都來虐我。以量取勝……”

司命眼前一亮,不等她說完就著急地說:“有道理!很有道理。我怎麽沒想到呢,我這就回去寫!”

雲傾看他一溜煙跑沒了影子,喃喃著說完後半句:“反正我最喜歡的還是阿聿。你多給他寫幾個競爭對手,可以顯得你工作比較努力。”

……

雲傾離開後的人間,東門遠慕終身未娶,一直活到了四十六歲。

他本來早該死了,身體不好,無法再繼續練武,如同廢人,加上心有相思之疾,實在痛苦難捱。

可是雲傾不想讓他知道自己被關進了地獄,即便是三十年,他也肯定不會接受。於是托鬼差給他去了一個夢,告訴他,二七一直在等他,若他能在每一個除夕之夜為二七祈福,來生他們就有機會重聚,再續前緣。

就因為這一個不知真假的念想,他在人間苦苦撐了那麽久。

那段短暫的與她的相遇,勝卻人間無數,成了他往後餘生想要活下去的執念。

在人生最後的日子裏,他幾乎沒有再回過丹凰山了,他游走於江湖四海,拖著病重的身體葬於他鄉。

倒也不是為了別的,只是想那麽多年沒見了,他已經變成了一個不再擁有風采和意氣的中年人,如果死後相見,小妖怪等了那麽久卻對他失望了怎麽辦呢。

他總得做點什麽,說點什麽,至少把人間熱鬧的美好的種種說給她聽,希望她會感到開心些。

後來他死後回到地府,變回了阿聿,也記起了一切。

但可惜雲傾關押之期未滿,他沒有如願與他的小妖怪相見。神界趁機化身鬼差攔路騙他,說雲傾已經轉世投胎,想以此將他們的人生錯過,更改再遇的可能。

阿聿對雲傾的思念濃烈而難以釋懷,沒有深想便倉促地踏入了輪回井。而雲傾則在第九世的阿聿四歲之時,才終於出生。

第九世。

雲傾是無雙國天下第一美人素繁生下的小女兒,她爹是皇室中聲望極高的宗親,乃是朝中地位非同凡響的武城王,因此她從小跟著受寵,被皇帝封為了公主。

她模樣隨素繁,長得漂亮,比起原本的面容,這一世的她多了幾分妖嬈風情。

可惜素繁紅顏薄命,早早病逝,王爺為了能讓她平安健康地長大,為她取名清心。

雲傾從小就喜歡讀書寫字,很有才氣,每年年底都跟著太奶奶吃齋念佛。王爺一直誇她清麗秀氣,端莊大方,一點也不像她娘。

可是後來她十三歲,初遇趙大人家的小兒子趙源寶,竟跑回去對王爺說:“爹,我喜歡他,我要娶他!”

王爺:“……”

公主只能有一個夫婿,允許納男妾。可她現在還小呢,王爺不認為她知曉什麽是真正的喜歡,於是便不同意這門親事。

當夜,王爺回想起與天下第一美人素繁的相識。他只是偶然路過畫舫,卻被素繁瞧見,素繁跑出來對他一通亂誇,然後說要嫁給他。王爺自認為模樣還算不錯,但被女子如此直白地求婚還是第一次,昏著頭就同意了。

素繁性格開朗,而且花心,基本是見一個愛一個。到素繁死時,王爺都不確定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過他。

望著雲傾跟素繁越來越相似的氣質,王爺唯有一聲長嘆。

長大後的雲傾果然不負眾望,喜歡了很多公子。搬進了自己的公主府後更是放肆胡來,整日逛青樓,城裏足有十幾家青樓,沒有一家她不是常客。

青樓並不都是些風月場所,有些只是彈琴唱曲兒的,其中雲傾最常光顧的莫過於邀月樓和攬勝軒,甚至時常在那裏留宿。

邀月樓琴曲動人,男性琴師最多,個個英俊秀美,深得雲傾喜歡。而攬勝軒十步香草,人才出眾,個個嘴甜又會拐著彎地說話,哪有女人能不動心。

這日七夕,邀月樓和攬勝軒一齊在常樂酒樓辦了個賞月賽詩會。雲傾受邀前去,剛露面就被人團團圍住。她本就長得漂亮,身份又高貴,得她欣賞,別說賺點金銀錢財,說不定能被贖身,或是平步青雲。

雲傾雨露均沾,看著順眼的每一個公子都摸了摸臉,然後推開他們,帶著丫鬟往裏去。

她今天來可是有正事的,本就來遲了,得趕緊去見一個人。

王爺看她越長大越難收心,幹脆將她十三歲那年喜歡過的趙源寶叫過來,想著撮合一樁親事。

就算她非要像素繁那樣花心,至少也得穩定下來有個家吧,趙源寶風流倜儻,是個正經的讀書人,當個駙馬倒也說得過去。只不過婚後就得委屈他點了,能跟公主成親本就是他的榮幸,委屈也得受著。

雲傾緩步走進早已準備好的雅間,琴音作伴,趙源寶在裏頭靜坐著等她。

她到桌邊落座,驚覺趙源寶臉色微紅,手邊有個用過的空酒杯。看她的眼神莫名的古怪,還帶著些許的嬌羞,掙紮以及不甘。

怎麽著,王爺讓他們見面的,又不是她要見,還怕她強做什麽不成?

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想逼良為娼呢。

雖然定在此處相見是比較離譜了些,但誰讓她喜歡呢,今晚這地兒熱鬧,她不想因為一個趙源寶就錯過熱鬧。

沈默片刻,趙源寶先憋著張紅臉開口:“見過清心公主。”

雲傾揮了揮手,讓丫鬟們下去。屋裏只有琴音,她聽著悅耳,猜想一定是邀月樓的琴師,否則難得如此絕妙。

“元寶哥哥,”她手指勾著茶杯,像小時候那樣沒規矩地叫他的外號,“今夜你我見面一事,安排突然,你肯定不開心了。知道哥哥不開心,我這心啊,痛得簡直無法呼吸。不如這樣,我出去順順氣兒,你在這裏等我哦。”

說著,她還裝模作樣地捶了捶胸口,然後起身就走,打算先去賽詩會上轉一圈。

“清心妹妹!”趙源寶臉色更紅,激動地站起來叫住她。

雲傾動作一頓:“怎麽了?”

趙源寶不敢直視她,緊張地上前來,猶豫了一會兒,竟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:“我爹,我爹說……王爺有意給你我……定親,不知清心妹妹心裏怎麽想?”

琴音在這關頭戛然而止。

雲傾反手摸了摸趙源寶的手背,嬌滴滴地說:“元寶哥哥,你知道的,我從十三歲那年就很喜歡你了,可是當年我與爹爹提出親事,他卻不準,說我們年紀尚小,不懂情為何物。而如今四年過去,你我都已長大……”

趙源寶欣喜擡眸:“妹妹的意思是!……”

“意思是,”她略帶歉意的眸子柔柔地望他一眼,“這四年時間,我又喜歡上了很多人,爹爹說的是對的,當年我的確不懂情為何物。幸好我們當時沒有真的成親,哥哥是不是也松了一口氣?”

趙源寶眼中明顯失望,嘴唇翕動,什麽也沒有說。

“放心吧元寶哥哥,你在我心中跟別的男人不一樣,我跟他們只是玩玩而已,若有朝一日要成家,我還是會選擇你的。你才是最值得托付終生的好男人。”

趙源寶像是被騙傻了似的,委屈地問:“真的?”

“當然是真的。只不過在那天到來之前,我得好好地弄清楚,到底情為何物,先不聊了,我去樓下散散心,好好琢磨琢磨這事兒。哥哥你先坐,實在著急就不必等我了!”

說完,雲傾就像流連花叢的蝴蝶,嗅完了這朵的香氣,無情地振開翅膀,飄向了下一朵。

趙源寶失魂落魄,連屋裏的琴師從小門走了都沒察覺。

雲傾下樓去參加那什麽賽詩會,全程沒怎麽聽詩,光顧著跟公子們聊天了。

有的給她唱曲,她聽了喜歡,便賞些銀子,有的給她起舞,她瞧著悅目,便讓人家過來身邊坐。只不過聊天歸聊天,若是誰敢對她動手動腳,她是萬萬不可能同意的。

她可是客人,又是尊貴的公主,只有她占別人便宜的份,哪能讓這些庸人反過去占她的便宜。

酒過三巡,她有點醉了,嫌此處吵鬧,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聽聽曲子。這些公子們都不舍得,紛紛挽留,或者希望她能選幾個帶走。多虧了丫鬟和小廝在旁邊擋著才讓她得空離開。

她穿過水上的曲廊來到拐角的涼亭,燥熱的夜風一吹,有點暈乎。

撐著冰涼的石桌面想坐下歇會兒,腿一軟,身後有人及時上前來扶住了她。

“公主。”

她怔然回頭,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容才放下心來,任自己軟在他懷中:“唐昊……你什麽時候回來了?”

唐昊前幾日回家省親,還以為七夕回不來了。

扶著她坐下,唐昊聲音溫柔地說:“剛趕回來,過去一瞧,都說公主已經走了,我便想著追過來看看。”

雲傾沒有完全醉倒,人雖然迷糊,意識卻清醒,頗為可惜地說:“若是在攬勝軒就好了,我有些困了,怕是不能與你暢聊。”

“我已命人在樓上留好了一間上房,公主若是累了,不妨去歇息片刻。裏頭點了公主喜歡的香,敞著窗呢,夜裏正好聞。”

雲傾聞言以手指蹭了蹭他的臉,誇獎道:“唐昊啊唐昊,你真不愧是攬勝軒裏最得本宮喜歡的小狗,考慮事情一向如此周全。”

這意思是同意了。

唐昊睫毛低垂,藏起了眼底的得意:“那我送公主上樓去休息。”

“不用了,”雲傾擡手卻是拒絕,“今夜趙家的元寶哥哥也在樓上,碰見不好。”

唐昊臉色微變:“那我派人先去看看趙公子走了沒有。”

“阿昊,”她忽然親昵地叫他,“別管他了,在這坐一會兒吧。”

她的手拉住他的,輕柔地捏了捏他的指節。她很喜歡他的手,她說他的手很大,很溫暖,握著的時候感覺很踏實。唐昊隨她捏著,感覺心也被她捏得柔軟了許多,低聲關心:“公主今日心情不佳?”

“我好像快要成親了。”

“……是跟趙公子?”

“或許吧。”雲傾看起來有些低落。

“公主不是很喜歡趙公子嗎?”

“喜歡?”雲傾笑了,“我喜歡的人多了去了,又不可能都跟他們成親。”

唐昊看著她臉上虛偽的笑,竟然真的像個爭寵的小狗似的,情不自禁地問她:“……公主既然喜歡那麽多人,不知是否也喜歡過阿昊?”

夜色暗湧,高掛的燈籠搖晃著朦朧的光亮映在黑漆漆的水面上。

雲傾深邃的雙眸波光流轉,看他一眼,恍惚間好似含情:“你吃醋了?”

唐昊執著地回望:“如果是呢?”

雲傾收回目光,臉色冷淡幾分,坐直了身子:“我不喜歡不懂事的人爭風吃醋,也不喜歡別人對我提要求。”

唐昊的瞳孔陡然一顫,正想找個由頭含糊過去,卻聽她嬌笑一聲又轉過頭來,倒進他懷裏:“不過阿昊跟別人不一樣,阿昊長得漂亮,又那麽有文采與學識,乃是我難求的知己。我當然喜歡阿昊了。”

唐昊苦笑,根本高興不起來。

今生的雲傾花心得很,這種嘴甜的謊話信手拈來。先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吃,既推開了距離,穩固了自己高不可攀的地位,讓他認清了現實,又哄得他愈發渴望交出自己的感情,去博她哪怕片刻的歡心。

她真有能讓人越陷越深的本事。

幸好她雖然招惹的桃花多,卻還沒喜歡那個人……

邀月樓的裴遠慕。

唐昊是攬勝軒最傑出的才子,裴遠慕則是邀月樓最好的琴師,兩人並不對付。此前雲傾也對裴遠慕產生過興趣,可裴遠慕那人態度冷淡,毫無禮貌,幾次三番,反而惹惱了雲傾。

雲傾再也不肯去找他了,這讓唐昊有了可乘之機。

今生的唐昊與裴遠慕有著同樣卑賤的身份,也有著同樣出眾的相貌。倘若他們同時站在雲傾的面前,雲傾會選誰呢?

唐昊只是想證明自己。

證明他也可以對雲傾很好,他也可以被選擇,證明裴遠慕前世的種種成功不過是因為先認識了雲傾,而非有什麽特別之處。倘若當初那個前往雲天之海的人是他唐昊,他也可以在雲傾身上得到自己的救贖。

夜風習習。

雲傾倚在唐昊的肩頭,似乎是睡著了。

“公主?……”唐昊輕輕拍了拍雲傾的胳膊,沒有得到回應。

唐昊將她打橫抱起來,還是決定送她去樓上休息。什麽趙公子,他並不當回事。

上樓進屋,他沒有多餘的手關門,便只能先虛掩著,繞過層層紗幔,動作輕柔地將她放在床榻之上。

這屋裏被布置得不同於普通的客房,此地民風開放,來參加賽詩會的男男女女,興致高昂時,上樓做些什麽,店家再清楚不過。輕飄而薄透的紅紗既可以是迎風遮月的紗簾,也可以是披在胴丨體之上的情.趣,連蠟燭的光影都不同以往,分外撩人。

雲傾閉著眼睛,睫毛如羽扇,投下淡淡的優雅的影子。

在被摘去釵環時,她甚至還擡起腦袋來順從地配合,簡直乖得過分。

唐昊為她散開青絲,想起前世的她很喜歡用頭發吊在樹枝上玩。他們第一次見面時,她吊在上面下不來了,他無奈上前去幫忙,動作有些粗魯,薅斷了她好幾根頭發,氣得她哭了好久。

他問她怎麽才能閉嘴別哭了,她說要他跟著一起吊才行,其實就是想找機會反過來薅他的頭發。可他反應那麽快,怎麽可能讓她得逞呢。

一直到她死了,都沒有偷襲成功過一次……

唐昊用胳膊撐著身體,低伏著,目光深沈而覆雜地凝落在她的青絲之上,爾後流連於她細膩的肌膚與染著胭脂的唇瓣之間。

“是你說喜歡我的。”

他垂下眼瞼。

“就算不是真心的,也是你說的。”

屏住呼吸,他心中發癢,緩緩地試探著向她靠近……

“住嘴!”

突然,旖丨旎的氛圍中闖入了一個不速之客。

唐昊緊著眉頭向門口看去。

只見裴遠慕氣勢洶洶,像是發現了什麽慘無人道的惡行,指著他的鼻子,壓著聲音質問:“你!你要對公主做什麽?”

唐昊心生不悅。站起身,迎著裴遠慕的視線上前幾步,把雲傾擋在身後:“怎麽哪兒都有你。我伺候公主休息,跟你有關系嗎?這是我的房間,你不請自來,不太好吧。”

比起護食,此刻他心裏更多的是忐忑緊張與不安。他做過那麽多壞事都沒有過這種心情。

不過是想親吻一個女人……而不巧被這女人曾經的愛人撞見了罷了。

裴遠慕冷著臉:“公主喝醉了,你怎能趁人之危!少扯些冠冕堂皇的理由。你的所作所為若當真坦蕩,不如待她明日醒了,親口告訴她如何?”

唐昊輕笑:“公主喜歡我,自然願意寵著我,她要我跟在身邊伺候,你有什麽資格站在這裏掃興?以前公主常常在攬勝軒留宿,我為公主做的絕對比你看到得還要多,你都要管嗎?”

“誰不知清心公主即便留宿在外也不喜身邊有人,你如何伺候公主,又做了什麽,待她醒了自然清楚。總之現在公主醉了,你若敢對公主不敬,我定不饒你。”

唐昊變了臉:“你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。我說了這跟你沒關系。”

他心裏總有一種勾引雲傾被正妻抓住的別扭感,不想與之過多糾纏。但裴遠慕不依不饒,拉著他要他走,不準他在公主的房間裏久留。

唐昊氣急:“這是我的房間!”

裴遠慕道:“你花了多少錢訂這間房?我出了,現在這裏是公主的房間了,你出去!”

明明兩人的本體都是靈力強大者,卻在這裏頂著人類的身體“拉拉扯扯”,混亂之中,裴遠慕一不小心扯破了唐昊的衣袖,唐昊見狀果斷回擊,狠狠拽斷了他的衣帶。一來一回誰也不讓誰,就差扭打在一起抓臉揪頭發了。

雲傾被吵得睜開睡眼時,只見風中紅紗飛舞,朦朦朧朧,兩個俊俏公子在打架,打得衣衫不整,好不熱鬧。

男人之間文雅的場面她見多了,如此別致的她哪裏見過,人還沒清醒就舉起拳頭來起哄:“打他!”

裴遠慕:……

唐昊:……

正攥著對方衣襟的兩人看她一眼,又對視一眼,同時松開了手。接著虛晃一招,同時向對方的臉上給了一拳。

是公主說要打的。

……

七夕之夜。

雲傾躺在床上呼呼大睡,丫鬟和小廝已經找來,正守在門外頭。

頂著烏眼青的唐昊沈著臉,坐在床邊左側的凳子上,同樣頂著烏眼青的裴遠慕則面無表情,坐在床邊右側的凳子上。

像兩個看起來不太吉祥的吉祥物。

作者有話說:

雲傾:長夜漫漫,兩位先忙,我先睡了。(然後做了一個帥哥們扯頭花撕衣服打架的美夢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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